晓雪一下子就从钟锐眼中捕捉到了那曾让她脸红心跳的目光。久违了!她在钟锐身边站定,钟锐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她激动得竟如当年接受钟锐的第一次拥抱似的,全身阵阵发冷。她抬头去寻找钟锐的眼睛,钟锐正看着摄影师。
“我们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摄影师不理他,在镜头里看了好一会后,对化妆师招招手。化妆师过去,他指着钟锐嘀咕了几句什么,化妆师点点头,走到钟锐身边,二话不说,拿起粉刷子就往他脸上掸粉。
“有没有搞错啊,我是男的!”钟锐躲闪着大叫。
化妆师操着广东话说:“先生脸上出油啦,灯光下会反光的啦。”
钟锐还想说什么,晓雪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声道:“这个人很有责任心。”
钟锐“哼”了一声。
摄影师回到摄影机后又调镜头,二人在强烈的灯光下努力撑着眼皮保持微笑。
“很好。新郎把眼睛睁大一点……”
钟锐就睁大一点眼睛。
“再大一点。”
钟锐又把眼睛瞪瞪。
“再大一点点!”
一直不敢眨眼睛以致于眼泪都出来了的钟锐,再也忍不住了:“天生小眼,再大不了了!”
晓雪着急地:“嗨,跟人家客气点!”
“怎么遇上这么个家伙!”
摄影师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能看到,便高声道:“注意不要再说话,微笑!”
二人微笑,摄影师正要按下快门,钟锐的呼机响了,钟锐拿出呼机就要看,晓雪二话不说一把夺了过去。
“晓雪!”
晓雪看着摄影机对钟锐道:“微笑!”
晓雪穿着日本和服走出更衣室时,钟锐早已等候在摄影间了。板寸头加上气哼哼的表情使他如走上杀场的日本武士,下决心要使晓雪满意的决心就是在这种无休无止的琐屑中一点点磨光的。摆好姿势后,摄影师用目光审视着他们,倒退着走到摄影机后,钟锐歙动着嘴唇用气声问晓雪:
“这是第几张了?”
“第八张。”
“还有几张?”
“三十二。”
钟锐一下子跳起来。摄影师在黑布后发出一声惊叫:“哎,别动!”晓雪忙把钟锐按下,一边对摄影师笑笑。一向温顺的晓雪今天显得十分强硬。
“不行,这个样子我受不了!”
晓雪看着摄影师,脸上仍保持着微笑,嘴里小声道:“我受得了你就受得了!”
“我没有兴趣!”
“我有兴趣。”
“……好好好,今天算我舍命陪君子了!”
“我从来、一直都在舍命陪着君子!”晓雪低声有力道。
随着时间的延宕,钟锐对这件事越来越烦躁,晓雪对钟锐的这种态度也越来越反感,二人不断发生龃龉,连老账都翻了出来。
“……当时要是走了的话我现在都该留学回来了。你说你暂时不想出国,为你我留了下来。……”
“没有谁非叫你留下来。”
“那你想怎么着,把这个家拆散了是吗?!……几年了,我带着丁丁,要上班,要做家务,里里外外,没时没刻……”
“话说三遍淡如水啊。”
“就这么说你还记不住!……就是为你,你知不知道。为你,我才牺牲了一切:事业、爱好、朋友!……周艳说得对,男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惯出来的!……”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就是小市民!整天跟小市民在一起,难怪。”
“你那个好搭档方向平又怎么样?他不过是在利用你,拿你当摇钱树,赏你个副总做做,你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晓雪无意中说出了钟锐一直极力不去想的事情,口吻又是如此的轻浮,不负责任,使钟锐大为恼怒。他正欲开口,化妆师走过来,拿一只假发套往他头上戴。(二十六)